Q:對呀,從唯心論可以導到決定論,唯物論也可以導出決定論來。
A:對,這中間有很多辯證的關係存在,我就是講這些。當然在數學上,我還是提供他們所想要的東西。
Q:學生的反應如何?
A:你去觀察,要學生講才有用。到現在,我比較沒有講我的觀點,我都盡量讓他們討論。再過來,我要他們看《昨日》和《白鳥之歌》,都小小本的。在社區大 學,你要求他們看《戰爭與和平》很困難。上次課堂上,我做調查,問他們三本小說(即《小王子》、《夏先生的故事》、《牧羊少年》),他們最喜歡哪一本小 說。他們的回答跟我想的幾乎是一致的。他們很好奇地問,為什麼要做這種調查,我說三本書代表三種不同的世界觀。透過他們的發言,我大概知道每個人是怎麼想 的。
Q:學員一般的反應類型是如何?
A:《惡童日記》的作者曾說,一個小說家只寫觀察,他不寫這東西很好或很美,所以你問我,我的態度這是這樣。
Q:我覺得《惡童日記》的描寫很真實也很殘酷。
A:這東西就是這樣。
Q:社區大學在教學上以及教材上想要做新的嘗試,創造新的可能。這新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A:目前講師的共識並不夠。困難的原因是大家都很忙,沒有太多時間一起討論,一起去想。有部分的人會開始想這些問題。我不悲觀也不樂觀,事情就是這樣。我 也不認為社區大學每一堂課都非常精彩,不過我覺得社區大學將來會出現一些講師,他們比較會去想問題,願意常常調整自己,願意投入。我看重的,是這樣形成的 核心講師群的出現,讓他們變成社區大學主流的聲音,讓他們變成社區大學的特色,這跟我體力有關係。我體力好時,這東西比較容易成立,比較容易有共識,現在 我體力不好,這東西就會延遲.。我其實希望我不再管社區大學的事情,我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做,有幾本書要寫,因為社區大學的事,寫了一半。有兩本是數學,其 中一本是微積分,另一本是我自己的專業,寫一半,停了下來,還有幾篇經濟學的論文現在在弄,另外繪本我想畫的,還有六本。你看過我畫的繪本嗎?...然後 開始討論起繪本來.........
Q:您剛才提到您不太想再弄社區大學,是不想再直接介入社區大學的事嗎?為什麼?
A:公共事務對我來說,其實是一種負擔。我一直覺得我並不喜歡做這些事情,從年輕到現在。我常常會羨慕我們數學所有些同仁什麼事都不用管,專心作研究。本 來我也希望自己是這樣,但我們那個時代的人好像不太可能這樣。我也不是真正有使命感、有理想。大部分的事,如果你讓我作選擇,我不會作這樣的選擇。比如投 入社區大學的工作,當初是因為我在《中國時報》寫了一篇文章〈深化民主,發展新文化〉,後來顧忠華、唐光華他們幾位就跟我說,我們來做。他們覺得這事情應 該做。他們就開始召集一些朋友開會,開了兩次會,有一次就找我去。那時候就有彭明輝、李丁讚、夏鑄九、(還有一位是誰?)也有來,在政大開會,也找了史 英。不過,史英沒來。後來他們又開了一次會。這之前,其實我找史英談過,說其實像新竹蔡仁堅市長簽過《教改之約》,新竹可以辦社區大學。後來,史英接受在 行政上支援。大家也覺得我可以不跳進去,因為大家都很擔心我的身體。後來,在(?年)5.4的時候開會,又把我變成召集人,公開也講我是召集人。後來,我 看一看事情發展的走向好像和我原來預期的不太一樣,尤其我不太贊成「太中產階級化」,但是大家不太自覺。因為我們基本上是受這種教育背景長大的,如果沒有 警覺之心,自然會朝這種走向發展。我覺得有些問題,就開始表示意見,但我也不能開會,就透過其中一位籌備委員。在當時,實際上滿困難的。就這樣,就一步步 涉入。後來,文山成立。最早時候,我是覺得要成立就要多成立幾所,一開始就是個人才庫。但一起要辦幾所呢?從台北縣的學員背景來看,學歷上或收入上其實比 較有代表,實際上報名狀況也是這樣。這也是我後來會在台北縣設五所社區大學的原因。其實我參與公共事務的模式一直都是這樣。我並不是一開始有使命有理想就 努力去實踐的人,我還是比較individual,重視個人的人,我的興趣還是在我數學上的工作或一些創作工作上。五年前,我生病的時候,其實覺得滿幸運 的。因為生理情況沒有一直壞下去,反而讓我有空餘時間做我自己的事情。我大概有好幾年撇開了公共事務,除了「709事件」(?年)。基本上,我是想讓自己 空下來,寫幾本書,包括經濟學的研究,有空就畫一下繪本。我希望多做一些這種工作。我介入公共事務,跟一些有使命感的人並不一樣,我並沒有一定要去完成什 麼使命。如果最初問我要不要跳進去,我絕對說不要。只是碰到後來一連串的關卡,讓你會覺得應該往哪邊走,而不應該往哪邊走。當你這麼主張時,你非得自己多 投入一些。你不能叫別人應該走這條路,而不應該走那條路。所以在一連串的關卡選擇之後,慢慢地,就跳進去了。從前到中學試教時,大家都形容我有理想要去改 革,其實沒有。那時候,其實很自然。我那時候回到數學系,看到幾位同仁正在做數學教材原稿修改,七月要出書,時間其實很急。他們問我要不要幫忙,我本來是 善意的,我看了原稿就跟他們說,要幫忙,那大家不要有意見,我自己寫過。年輕時,比較會這樣,現在覺得年輕時的做法太強勢了。我那時是提出一或零。要我做 就一,我不做部分的工作。我覺得寫數學的書還是有個人的性格,你對數學怎麼看的,這很重要,我不認為數學教科書就可以整合。當時大家沒辦法,就討論決定讓 黃武雄一個人去弄。二十天,我就蹲在中研院的圖書館,睡在地毯上,把實驗教材第三冊教科書初稿寫好。寫了這樣的東西,我就想總要讓一些中學老師能夠認識到 這樣寫的精神在哪裡,於是我說就只好開研習會了。開了幾梯次的研習會,與中學老師討論過可能碰到的困難。之後,我想這樣的困難總要我自己去經歷,才知道困 難在哪裡,要怎麼去修正。教科書要怎麼修改,這要有實際的經驗,這又是另一個關卡。於是就要到中學去試教,跑去找教育部中教司廖司長(?)。廖司長最初是 反對的,而我覺得教育部不能反對呀。教育部委託台大寫教科書,寫好之後,要去試教,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懂點教育的人都知道試教的重要性。後來中教司也不置 可否。我自己急著跑到中學去找,這其實是很困難的事,向教育部借調,教育部也遲遲不發公文。到了十一、二月,教育部借調公文才下來,我人已在彰化國中試教 了。就是這麼一連串的關卡。碰到關卡,你覺得應該走這條,不應該走那條路,這樣一連串的選擇下來,跳進去了。我解釋這些事情是說,其實我沒有那樣的理想主 義,這是很誠實的話。台灣這個社會很喜歡塑造出一些人物典型。我常被誤解是個理想主義者,其實我沒有那麼強的使命感。這其實是非常scientific的 事情,碰到一件事情,你會覺得應該這麼做,但誰聽你的。就這樣,一步步陷進去。如果最早的時候,問我要寫教科書那麼接下來兩三年要去中學試教,我一定說不 要。社區大學的事也一樣,如果提早問我要不要花幾年的時間做社區大學的事情,我一定說不要。我不是那樣有使命感的人,我只是在跟整個大環境做抗爭,想要留 一些自己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