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聖心
周:為什麼你一直主張「法制化」對社區大學的發展是必要的?
黃:如果不法制化的話,你認為像社區大學這樣的組織,在台灣這樣的社會能長期發展,能進一步普及到各縣市嗎?大家一般反對法制化的理由是:擔心社運的精神 會消失。但我認為首先是社區大學得生存下來。要生存下來有幾個條件是必要的,一是經費的來源。二是社會對社區大學的肯定,透過這個肯定,進一步提供場所, 給予正當性;很多人以為社區大學只是民間團體,和一般的營利團體沒什麼不一樣,為什麼政府可以厚此薄彼,譬如說:為什麼獨獨提供給社區大學一些空間,(卻 不能提供其他團體)進入國中高中或公家的土地去經營。這件事從最早社區大學成立的時候就不斷被質疑。社區大學有了正當性,才能被這個社會肯定,才不會被趕 來趕去。社區大學應該要有一個自己可以發展的獨立空間,除了行政辦公室之外還要有可以用來辦文化夜市/公共論壇、經營社團發展…..的空間,而這些先要有 了正當性才有可能,這樣才不致像現在一樣得四處向別人祈求額外施恩。(現在各校社團都無法像一般大學的社團那樣有固定據點,可以二十四小時運作,這使得社 團發展變得非常不自然。)法制化的必要性,除了經費和正當性之外,第三個是學位的問題。這三者對社區大學的永續經營是很重要的。如果沒有這些,我不知道社 運精神要怎樣發展?從過去台灣的社運發展你可以看到,它幾乎常常都是短暫、曇花一現的,就是因為它沒有一個社會公認的正當性,永遠在邊緣戰鬥,要想對整個 社會有普遍的影響,其實是蠻困難的。台灣的社運都只是在啟發一種思考,但若想要對整個社會能有長期普遍的影響,而非只一時的啟發,還是得需要有法制化的地 位,才能持續。相對於綠色環保運動、婦女運動、原住民運動,社區大學運動須要更根本更全面的影響「人」的價值觀,而這裡所指的「人」是全台灣兩千萬的居 民。社區大學若沒有取得正當性,普及化是不可能的。
周:對於很多人所擔心--法制化將使社區大學運動的草根性和理想性受到打擊--這樣的擔憂,你的想法是什麼呢?
黃:這種擔心只是漂浮的浪漫情懷。當大家在說法制化會影響社運精神的時候,我覺得我們要好好的想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影響?影響了什麼?社區大學沒有法 制地位,參與社大的工作者常常因為生存現實的壓力,隨時準備走人,現在法制化了,因此大家可以安下心長期經營,這不是很好嗎?當然一個人在有了穩定的環境 後,也許他的理想性會降低,可是你不能期待每一個從事草根運動的人都純然在這裡消耗熱情,消耗熱情時間不會長久。我不明白,法制化這件事究竟會在什麼層次 上傷害了的理想性?理想性的堅持或不堅持,不在於法制化這件事。法制化只是增加了存活的空間,存活了並不是就沒有了理想。正如一個人當然可能在窮苦的狀態 下比較有理想性,可是你不能為虛幻的理想性而放棄基本生存的條件;人當然要先存活下來,才能談發展、談深耕。因此當我們在說法制化會阻礙了理想性的時候, 要先釐清它究竟是什麼意思、究竟如何影響了理想性?
周:有人認為社區大學一旦法制化,成為能核發學位的學校後,相關的組織文書流程變得非常繁瑣,工作人員將成為所謂的教育行政人員,社區經營將無法繼續。
黃:如果辦社大的人知道事情有本末輕重,核心的工作人員當然還是在做社區經營,為社大的理想而做種種規劃。法制化之後,經費穩定了,那些繁瑣的文書流程可 請專門的人來做啊!幹什麼擔心這些。社大的人能做正面思考很重要。負面思考的典型是主次不分,而把次要的困難,提到主要的層面來煩惱。社大的人視野要放遠 一點,放大一點。如果說會因為有資源就僵化了,那麼那個人本來就會僵化,還有什麼可說的。而且自始我們就主張要爭取公辦民營,這是法制化的三個條件之一。 公辦民營的空間大多了,學校組織也遠遠較有彈性。法制化授予學位之後,學術課程的發展也就不必擔心了,因為可以對二年制學程想獲得學位的學員做要求,如果 學術課程反應不錯,修課的效果會擴散,而感染進修學程的學員發生興趣也來參加。社團課程能有自己的空間、可以辦社區報、經費場所都可以獲得解決。我實在看 不出法制化有什麼不好!像永和社大目前的通識選課規定花了很大的力氣,很勉強在做的,但仍然只能停留在「留住學生」這樣的階段上;學術課程至少要穩住了, 課程的調整、深化才有可能。另外,社大可授予學位之後,對正趨才藝化的某些社區大學,會形成壓力,而督促它們提昇水準,直到它們也可以發展出一定水準的學 術課程。這也可以有效的遏止社大才藝化的傾斜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