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資源當然是更有發展空間。但據我所知,大家除了對法制化帶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我覺得更多的人是對社大授予學位這件事有分歧的看法。你自己長 年關心教育改革,主張的就是廣設高中大學,目的即在破除文憑主義,為什麼在推動社區大學的過程中,你卻如此在意於文憑這個的問題上?
黃:在社區大學的課程設計中,我們力圖要將學院中套裝知識無法與個人主體經驗結合的困境打開,既然提供了課程,學員也學了,為什麼不給他們文憑?難道還要 他們到一般大學裡去發呆嗎?而且他們有工作有家庭,怎麼可能有完整的長時間去到那裡上課拿學位,何況目前大學的修業年限也只有六年。要透過社區大學做社會 改造,學位是重要的。當我們可以核發文憑學位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對學員多些要求,也有能力多聘一些好的老師來開課,並能好好發展課程。在教改與社大兩個領 域,我對文憑的看法是一致的。要徹底打破文憑主義,就要讓文憑滿天飛,到後來文憑不可靠了,那麼用人取材只好靠真才實學。越把文憑的價值捧高,文憑主義就 越不容易破除。關於文憑主義的分析,我在(遠流)〈台灣教育的重建〉一書中,已用兩萬多字打過論戰;最近回應何青蓉、趙淑美〈學位授與與男性就讀〉的文章 末尾,也寫過一兩千字的分析。請反對社大給學位的人士,能花點時間去閱讀。
周:「終身學習法」已經通過了,也算達成社區大學法制化的一個目標。你覺得它對發展社區大學的助益還不夠充分嗎?記得沈宗瑞曾經提出一種意見「我們應該看已經有了什麼,而不是沒有什麼」,我們已經有了終身學習法,為什麼不好好掌握已經有的,仍要去爭取那沒有的呢?
黃:通過終身學習法,當然為社區大學爭取到更多的彈性和空間來實現理想。但終身學習法仍舊對社區大學學術課程的開展沒有太大的幫忙。對於沈宗瑞教授所說 的,我的看法是個人事務和公共事務不同,沈教授這種做人的態度,我十分認同。惜福當然是很重要的,但是惜福不是推動社會進步的常態,我一直相信社會發展的 動力是不滿(dissent)。過去,也沒有社區大學,是因許多人對現狀不滿、對台灣長年不重視社會正義感到不滿,而去爭取、去打拼(包括沈教授自己), 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這局面不是憑空而降的。汹汹今天我們為社區大學爭取,並不是要為我們自己爭取什麼,而是要為這個社會爭取它該有的東西。過去很多人 為台灣經濟付出心力,但社會並沒有給他們應有的的對待。社區大學是對這些人的一種回饋--提供一種再學習的機會。人民願意學習,對社會當然是正面的、是好 的,我們應該給他們應有的肯定。
周:你說社大有了學位,學員學習有誘因,課程才能好好經營,水準也才會提昇。但李重志最近在全促會中曾提案反對社大成為核發學位之學校。他的理由之一是目 前社大也有許多主動學習之學員,他們的學習動機很強,可是課程並未達學術水準,所以問題不在於能不能頒授學位,而在於社大本身有無能力提昇課程的水準。你 如何回應?
黃:我先問個問題:如果台大不能提供學位,台大會變成什麼樣子?例如說法律系吧,那些課程可能維持得下來嗎?那些教授會留下來嗎?那些學生會依系裡的要求 認真選課嗎?大家仔細想這個問題,答案便很清楚了。請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這個問題。有學位的學校與沒有學位的學校,課程水準會很不一樣,有了學位,學術水 準不一定會好,但沒有學位,學術水準一定很難好起來。美國左翼理論的大本營New School成立不久便立刻頒授學位,對於New School早期那些有洞見的辦學者來說,頒不頒授學位是無需爭辯的事。另外我希望反對社大給文憑,或批評文憑主義文化的人,也仔細想想,當時你讀大學的 時候,如果你就讀的學校不發文憑,你會不會撐下去,還是會立即重考或轉校,也追求一張文憑?請誠實的告訴我,你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