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文學中失去整體了解,人文學也可能被工具化、片面化、技術化。在〈套〉文中我曾指出,中國科舉取士與西方基督教教理問答,都使無數人失去對世界的整體 了解,而讓自己工具化。這是我在〈套〉文中的重要論點,也是我從寫《童》書以來所一貫主張的論述。事實上,人對世界的整體了解,會讓特殊性的個體更能蓬勃 發展,就如天地萬物在大自然的懷抱裡共存共榮一樣。整體了解不會像李鴻瓊所擔心的,對特殊性的個體造成壓迫。另外,我在〈套〉文中,曾舉代數學的例子:事 實上,做運算的對象不一定是數,它可以是任何抽象的元素,這元素本身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元素之間的運算。運算決定了元素本身的存在。用哲學的語句來 說,個體之間的關係決定了個體本身的存在。這無疑是結構主義的觀點,也是結構主義反人本主義的立論。我舉這例子,不是用來主張結構主義反人本的觀點。李文 寫:整體性的成立是會對具有特殊性的個體造成壓迫的。看看黃武雄是怎麼拿代數學來當做例子的。顯然誤解了我的文意。我舉這例子是為了說明:即使像代數學那 樣對一般人來說非常艱僻枯躁的數學內容,都可能對人文思想發生重大影響。
二十世紀中期所發生的結構主義思潮來自數學、語言學與人類學的思想。引領數學結構主義風騷的,首推法國Bourbarki學派,其觀點則源自數學形式主義 (formalism)或公理化(axiomatization)運動,甚至追溯至代數學的起源。對於數學形式主義氾濫於數學教育,我在早年寫過的教育論 述中迭有批判(見〈數學的皮相〉等,刊載於《數學教室》1975)。數學形式主義在數學思想發達史中,有其深刻而不朽的貢獻,但任其主導數學教育的方向, 甚至平移至人文領域,推演出反人本主義的論述,都會帶來嚴重的扭曲。可是談代數學時,我們仍然可以冷眼旁觀它對人類思想的衝激。我是在這樣的主張下,舉了 代數學的例子的,我回讀〈套〉文,其中相關的文字應該準確無誤。最後,我還是要深謝李鴻瓊的回應。不論他謙虛的使用「補充」的字眼或是直率的提出質疑,他 敏銳的批評與嚴肅的回應,對我都是一個機會,一個讓我有澄清自己論點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