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想指出目前社區大學在課程安排上所面臨的真實狀況,再由這裡推演出知識解放的內涵。根據黃武雄的構想,社區大學的課程應該分三部分。分別是學術課 程、生活藝能、社團等。學術性課程目前幾乎是社區大學招生最困難的科目,撇開學員選課時的功利傾向,如偏好英語、電腦等實用性的課程,光是目前的學術性課 程中,就很難避免出現嚴重的科層化問題。例如心理學、醫學等原來學院裡的課程,或美術、音樂等都易流於教科書式及技巧性的傳授。即使授課者察覺到學員的適 應問題,往往也將問題核心理解成學員原本的教育程度,或上課時所用的語言是否淺顯易懂。但把一門原本充斥生硬拗口名詞的課程用民眾所能理解的語言去傳授, 這種學院簡明版的知識就是社區大學對知識解放的理解嗎?黃武雄的社區大學理想中,反菁英主義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動機,在他的理解下,知識相當程度的隔絕了知 識階層與一般社區大眾的關係,同時也成了知識菁英們的優越感來源。問題是,如果所謂的知識仍然是學院的、殿堂的,而只是以淺白的民眾語言來傳授,這個知識 的本質並沒有受到挑戰。換言之,在社區大學的推波助瀾下,知識可能以一種接近民眾生活的語言來傳遞。但我們接下來要問,這樣的把知識白話化解決了什麼問 題?或者是令我們憂心的情況發生,社區大學在面對知識科層化的問題時並沒有動搖到他的根基,反而讓他流傳得更為快速 ?趙剛在一篇引薦「社會學的想像」(the sociolgical imagination)的論文中這樣描述他所謂的「結構性的知識」:在現代社會,每一個人或每一個群體的社會存在都受來自生活力及經驗以外的諸種結構性 力樣的制約,人們如果要創造歷史,主導變遷,就必須探知最大範圍的結構性知識(即,對整體的知識)。(引自台灣社會研究季刊39期,195頁)結構性知識 的推廣在目前社區大學的狀況下有可能起著發酵的作用。因為這樣的知識是對社會整體的瞭解,而不會只是術語、黑話(或白話了的黑話)。
例如黃武雄認為,開生活藝能的木工課,縫紉課,是要推展一種小而美的生活觀。我想黃武雄的話進一步來推演應該是說,學習作自己日常生活所需、所用的食物、 衣著是一種抵抗資本主義大量化、工業化、拜物的狀況。但我要接下去問,什麼樣的木工課、縫紉課可以達到這種目的?社區大學的生活藝能課與職業訓練課程的差 距在哪裡?我認為最大的差距應該是社區大學有足夠能力把這些生活藝能課收編進「整體化課程」中。讓學習木工、縫紉、飲食課程的人確實瞭解這些行業在現代資 本主義社會下的意義,而且教授的課程也不應該是職業訓練那一套,而是回復一種與生活相近的創造力,否則學員從中學習到的就只是技術。黃武雄認為請來工匠授 課有助於居民互相學習,並且工匠於社區大學授課,獲得尊重,可以拉近彼此的階級距離。但我認為,社區裡的工匠到社區大學授課是否能使階級距離有所改變,這 包含在一個更廣大的意識型態之中,問題的中心不是由誰來授課,它仍然必須放在整體知識的架構下來考量,否則科層化的大問題依舊無解。所不同的是,原來僅存 於學院中的「新企業家」(米爾斯2001:104)如今收編的範圍更大,設若黃武雄的樂觀實現,在社區大學的範疇中將連原本自主性較高的工匠都進入這個科 層,成了「快樂的機器人」(米爾斯:184-190)。)米爾斯(C.Wright Mills)這樣說:新巧技術堆積的背後意義是:使用這些儀器的人並不瞭解他們,而發明這些儀器的人對其他東西所知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