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大與十二年國教》
訪談顧問老師文字紀錄系列文章3——清華大學人社院學士班李天健助理教授
訪問時間:108年07月09日
文字紀錄/整理:社大全促會專員 張喻晴
零、按語
今年7月,全促會《社大與十二年國教》計畫組織「社大與實驗教育、獨立教育工作者的橋接」議題沙龍,邀集多所種子社大工作者、新竹在地獨立教育工作者與實驗教育工作者,各由自身教育方法論出發,探索於成人、青少教育領域之辦學經驗,藉以釐清彼此異同,亦促進教育思想上的深度匯流。
於會後,全促會十二年國教小組邀請陪伴竹松社大成長的顧問李天健老師,談談自身針對本計畫背後理念、實踐經驗,所衍伸的所思所想。
一、十二年國教與社大的共通點,包含自發互動共好、跨領域、社區,在今日議題沙龍中,老師針對「社區」這個銜接點談到了「從單一社區衍生出教育生活圈」的概念,是否可以再多談一點?
社大跟十二年國教的關係,其實要從社大怎麼看待自己在地方上的角色開始。
如果社大將自身看成促成地方發展的重要推動者,這個地區/社區裡的高國中小原先就是影響地方發展的重要組織,因此如何將學校教育面向放上地方發展的圖像,也將會是社大工作者的重要課題。
在地方議題的設定與推動裡,教育是非常重要的課題,它不再只是關於學習者,還關於諸如家長等其他角色,因此學校教育不再只是學科性學習,而是將學習者的生活場域涵納進去,從中萃取地方議題,將這些議題整合成重要學習圖像,最終再轉化為課程、教學。
而顯然目前十二年國教似乎是一個促成地方發展連結的重要機制。社大如果能與地方高國中小一同合作,那麼這將會是一個非常長久、持續性的方向,它不再只是我們過去常聽到的「學校社區化」,而是將串起地方議題、學習網絡,讓學習者在高國中小學的更活潑、動態,更接合自身生活經驗,並將其經驗擴展或深化。
所謂生活經驗的擴展或深化,其實不限於學生。一般來說,人與人之間均習慣於兩種關係,其一消費關係,吃飯、買生活用品、洗衣服等日常行為,我們都會在社區裡面找到相應的店家,其二則為鄰居關係,然而今天我們所談的地方發展、社區經營,皆是為超越這兩種關係,發展出新的社區關係而生。
舉例來說,如果兩個家長是鄰居關係,他們的談話內容會是:「你的孩子還好嗎?」「我的孩子怎樣‧‧‧‧‧‧」,主體是我、你、個別孩子,但如果他們的對話出現:「我們孩子的學校教育怎樣‧‧‧‧‧‧」,這表示我們的孩子都在同個學校,我們是具有共同需求、面臨共同處境的人。「我們」是誰?「我們」是什麼?「我們」顯然不是兩個家長,而是相關學生、家長、老師、行政人員,甚至相關的社區人員,都可以來定義我們是誰,而我們要往哪裡去。這種社區關係可以跟學校教育、任何社區事務有關,因此我認為這次十二年國教與社大的推動中最有機會、最重要的發展面向,便是透過創造新的學習機制促成社區關係發展,而也正因為在台灣現有環境中,社區大學是唯一不斷關注、實踐該種課題,又相當普遍於各鄉鎮的組織,因此它更有機會去發展出我剛才所談的可能性。
二、剛才談到社大與十二年國教是一場社區關係再確認的過程,老師自身觀察竹松社大的實踐經驗,是否也有看到在這個面向上社大的實踐?
今日下午的經驗交流,特別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建功國小於與竹松社大的合作經驗中,越發清楚地意識到其社區裡面便有六燃這樣一個重要的地方文化資產,而怎麼讓它成為地方發展的重要動能,便是重要的地方議題。
當建功國小意識到該議題的重要性、發展空間,便開啟了一扇竹松社大入校催化「社大與體制學校一同思考議題面貌」的窗口,同時也將相關團體整合進來,成為該校在課程規劃、教師成長、課程設計的重要資源鍊。
在未來,我相信也期待,這樣的合作還會進一步拓展到:如何促成社區對於六燃文化資產的發展與實踐想像,如此,它便不再僅是校內學習課題,也會進一步促成社區成員思考、參與文化復興發展的動能,而這裡所需要串連的組織網絡還包含是政府中央部會、園區,種種網絡的串聯與整合,恰如今天竹松社大志文提到的:如果社大能夠成為平台,讓所有相關單位、個人都能夠透過平台形成整合性的網絡,那麼這時地方議題就有更強的機會與動能。
三、社大過往僅需面對自發的成人學習者,進入十二年國教議題場域,社大除須面向青少外,更有可能要面對自發動能低落的青少,在教學意義與方法上勢必都要有更多的反身性思考。社大自身在這個行動上能夠獲得什麼?
如何回應七歲到十八歲這個階段的學習者的需求、困難,的確是一個關鍵議題,因為我們前面所提到理想都必須回應這些學習者的需求或困難才得以踏實。
但這些事情的進展,是否可以直接回饋社大本身發展,我認為還有討論空間。因為面向不同年齡階段的辦學經驗是否能夠互通,或是成為對社大場域而言的辦學能量,我認為這恐怕還需後續思考,或論述上要去著墨的地方,但我相信,社大經營七歲到十八歲這個學習群體,本來便會是社大作為辦學工作者很難得、寶貴的經驗。
竹松社大在推動十二年國教的作法上,首先是結合在地獨立教育工作者,這群工作者過去便致力促進這個階段的學習群體有更好的學習發展,而社大缺乏這樣的教學經驗,而今日下午這群夥伴亦呈現了成熟的思考與豐富的經驗,雖然這些思考、經驗是否能夠順利接合學校脈絡,裏頭還有許多折衝與磨合,然而透過結合這群教育工作者,我們也恰巧可以看見社大的長處,例如今天幾位獨立教育工作者提到其在行政上較缺乏經驗,而社大團隊在協調不同觀點、立場或行政上均有豐富歷練,因此以社大為中介,更有機會帶動獨立教育工作者與體制學校的合作,而這樣的合作便比較有機會把不同學習者的需求帶進去學校體制,調節或改善目前學校教育可能的閒置。
四、今日蓬勃的移動人流使得社區的邊境模糊,以社區為本的教學內容究竟期待學習者獲得什麼?
關於這方面,我會從黃武雄老師《學校在窗外》這本書裡,針對學校教育首先要做兩件的事情說起,第一件事情是打開經驗世界,第二件事情是發展抽象能力。
以打開經驗世界來說,學校教育、在地議題的結合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教學策略,這裡要討論的是:一個人生活於一處,但他究竟有沒有真正「進入」於斯。舉例而言,每個孩子從家裡到學校,會經過若干街道,他或許很熟悉路徑,然而路兩旁有更多店家與他目前的生活內容是沒有交集的,這樣的生活經驗非常有限且狹隘。
反觀學校教育,是否可以讓我們透過它去理解我們的生活環境(需注意的是,這裡的理解並非只是資訊上的理解,而是會去討論、思考他與世界間的關聯),透過思考過程轉化為自深主體經驗,而這時我們的經驗世界才會真正被打開。多數台灣學生的成長歷程完全沒有這個面向,所以從打開經驗世界這個角度而言,如果學校可以提供這種學習環境,就不會發生提問所提及的──學習者因家庭遷移,而搏力追趕新的社區知識的情況。
當然,學習者的社區/地方歸屬感也會在這過程中生成,當我們對環境、人們的互動越多,情感內化便會越強,歸屬感就會長出來,然而這樣的學習並不是以歸屬感為優先,首要還是打開經驗世界,在打開經驗世界的過程,透過經驗相互碰撞,討論、思考,發展抽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