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鴻瓊
黃武雄的文章〈套裝知識與經驗知識──兼談社區大學學術課程的定位〉提出了一些基本的主張與理念。筆者大致上贊同黃文所提出的一些大方向,而本篇回 應則是從當代人文研究的變動與反思的角度來「補充」黃文中若干值得更進一步深入探討的問題。社區大學很重要的一個任務是解套學術的僵化,因為學院體制本身 容易流於概念層次的抽象語言操作,因而使得知識脫離出與實際經驗的連結、溝通。根據韋伯(Weber)的說法,現代化帶來的是知識的專業化與分工,而分工 的結果使得各個知識領域因為各自獨立發展與彼此之間缺乏溝通而造成整體的割裂;所以哈伯瑪斯(Habermas)才提出所謂「溝通理性」的說法,企圖彌合 失去溝通的各個文化領域。因此,解放知識或學術的說法也就是在重設或復原知識與生活經驗之間的對話與交通。黃武雄所提出的「套裝知識」與「經驗知識」之間 的差別就在這裡。
因此,筆者以為黃武雄的說法與哈伯瑪斯式的溝通理論是同源的。首先必須說明的是,這種知識取得的方法並不是一般經驗主義或實證主義所主張的經驗知識,否則 這樣的知識就容易陷入表面經驗的侷限之中。黃武雄所提的經驗知識其實接近於1980年代左右興起的建構主義(constructivism)知識論:知識 必須由學習者主動去建構,結合個人先前的經驗,讓學習者成為知識的主體,實際體驗知識生成的過程。這種整體認知論其實含有一個很基本的矛盾,因為不管是知 識建構論或後現代文化理論都假設了一個前提:任何一種企圖統合知識體系甚至是歷史發展的整體圖像在後現代反思中都喪失了它無法被質疑的權威與合法性,這也 就是後現代理論家李歐塔(Lyotard)所謂的「大敘述」(grand narratives)的沒落與「去合法性」(delegitimation)。而黃武雄自己也提到「後現代主義去中心化 (decentralization)」的傾向,這與他企圖顛覆套裝知識的權威是相符合的;所以問題是,這樣一種去整體化或去中心化的主張如何與重新取得 「整體」觀照的能力相互結合而不產生矛盾?整體性的成立是會對具有特殊性的個體造成壓迫的。看看黃武雄是怎麼拿代數學來當做例子的:事實上,做運算的對象 不一定是數,它可以是任何抽象的元素,這些元素本身是甚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元素之間的運算。運算決定了元素的存在。用哲學的語句來說:個體之間的關係決 定了個體的存在。這無疑是結構主義的觀點,也是結構主義反人本主義的立論。提出結構主義的看法來當做立論的根據基本上就必須面對後結構或後現代主義對結構 主義所提出的反省與批評:整合或統合性的普遍性結構會對特殊性造成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