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知識的課程化-由社區大學的地方學談起
顧忠華/社區大學全國促進會創會理事長
自從1998年第一所社區大學設立以來,各個社區大學普遍開設與地方文史、生態、族群、特色…等等相關的課程,並積極參與地方公共事務,承載起強化在地認同、培育地方人才、發展地方文化的重要使命。
可以說,社區大學秉持著「立足社區、放眼全球」的胸襟,不斷推陳出新,將「在地知識」納入到各類(學術、社團、生活藝能)的課程中,創造出不少成人學習的新模式。
而地方學意味著一種「看見人與地方之間的情感依附和關聯,看見意義和經驗的方式。」如果將每個社區大學的地方學串連起來,自然而然地展現出五彩繽紛、活力充沛的一幅台灣圖象,也組合起立體的「台灣學」。
「台灣學」的想像,等於是活在台灣所有人的「自我認識」和「自我描述」。而任何對於自我的理解,又和不同時空背景下的「時代精神」息息相關。就以出生於戰後嬰兒潮(亦即1950年前後)的這一代台灣人為例,經歷過很長的一段經濟成長階段,許多人白手起家,成為了中產階級。但是同樣的發展邏輯,卻造成生態的浩劫,加上金融風暴後,緊接著又爆發歐債危機,資本主義看似岌岌可危,難道這一整代人的認知和價值觀都出毛病了?
其實現代化的確潛伏著巨大風險,而隨著高科技的、政治經濟制度的風險一一浮現,有識之士紛紛提出警告,要求人類必須正視自己製造的「無知」:因為世界變得太複雜了,過去我們以為能夠控制的,突然進入了「失控」的狀態,所以習慣性的認知模式和知識庫藏,似乎都失去了效力,使得人心惶惶,陷入焦慮和恐慌。
不過,這也是好好檢視目前「知識系統」的時刻,而且這種檢討不應該侷限在學院裡頭,有必要讓更多的民眾得以參與並發聲。事實上,當社區大學在台灣剛開始起步時,便是著眼於這種「集體的智慧」,希望透過知識傳播的普及化,扭轉台灣學院知識的封閉性,打開公共領域、創造出知識解放的可能性。
經過十幾年的努力,我們逐漸看到了成效,許多社區大學都吸引到廣大民眾來參與終身學習,但是在知識的生產和提煉方面,社區大學仍處於邊緣位置。所以,我們在各類的課程設計上,不妨更積極地以社區大學作為知識生產、集散、傳播、應用、乃至理論化、精緻化的平台,俾能激發大量的草根想像力,為台灣民間豐沛的生命經驗作出精彩註腳!
在此借用何榮幸《我的小革命》的概念,把從地方學到台灣學的思考,視作是包含了「反省」、「反思」、「反身」三個不同層次「知識小革命」的態度,融合進社區大學課程規劃的理念中,希望能更適切地詮釋我們自己的生活現實:
第一,是社區大學課程可以嘗試「反省」每個人所擁有的知識,究竟背後是在哪種「存在的基礎」上生成的?反映了地方上那些族群、性別或階級的利益?這一種「知識探源」的後設觀點,能幫助我們釐清知識本身立足的利害關係與價值立場,並引導我們思考一群人的選擇為何如此,而非如彼?得到反省之後的相對「清明」境界。
第二、是社區大學課程可以用來「反思」自己的認知工具有沒有足夠的廣度與深度?作為體制外的終身學習機構,社區大學有機會突破學科的畛域以及僵化的格式,還給「經驗知識」更活潑的面貌。特別在社區大學的課程中,如果同時能夠研發出有效的認知方法,來掌握住周遭經驗現象的內在精髓,最為符合「知識解放」的初衷。
第三、則是社區大學課程應該「反身」地檢驗知識與在地的關連性,如果這場社區大學推動的地方學和台灣學,能夠號召更多人由在地的經驗出發,深入整理帶有「場所性」的特定知識,或許能醞釀出令人眼睛一亮的「文化創新」作品,這不就是「發展台灣新文化」的契機?
總之,社區大學的師生們,正參與一場熱鬧的「知識小革命」,我們自己生產、傳播、應用第一手的知識,正像是在灌溉一片欣欣向榮的「有機知識園地」。社大教師們,不用妄自菲薄,大家一起來播種、耕耘、並且歡喜收成罷!